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許芳宜舞動人生



王怡棻



 幽冷的海藍燈光,將圓弧牆影拉得陡長,許芳宜昂首斂容,緩緩回眸,開闊的舞台登時充塞孤寂。這場《預見‧愛情》,創下雲門舞集2歷年最佳票房,一睹「瑪莎‧葛蘭姆傳人」風采,是許多觀眾購票主因。



 瑪莎‧葛蘭姆舞團首席舞者許芳宜,年初登上美國《舞蹈雜誌》(Dance Magazine)封面,被選為「2005年二十五位最受矚目的舞蹈工作者」之首。雲門舞集藝術總監林懷民曾形容,「舞台上的芳宜,總是讓你捨不得將視線移開,深怕眨了眼,便錯過她任何一個精采的演出片段。」



找光的女孩

 許芳宜嗓音低沈,像深山古剎的悠遠鐘聲,她掂起腳尖的迴旋、跳躍,卻如煙火般燦爛光華。



 在紐約舞評人眼中,她是能將舞蹈技巧與濃烈情感融為一體的天才舞者。



 然而許芳宜的舞蹈之路,卻是單純從「喜歡光的感覺」開始。國內外演出多年,許芳宜仍忘不了十一歲,第一次參加的民俗舞蹈比賽。原本在後台等待的她,緊張得直發抖,硬著頭皮上台,卻在燈光灑落的剎那,感到前所未有的自在,「燈光一打下來我就好像在另一個世界,感覺是在演別人,可以很大方。」許芳宜說。



 懷抱對舞蹈的熱愛,在世界舞台發光,看似順遂的她,卻坦言從小欠缺自信。「小時候他們(家人)甚至說我是白癡,」許芳宜開玩笑地表示,自己的功課是「平均的爛」,「在爸媽的觀念裡,沒有學歷就無法成為一個有用的人。」



 彷若深海潛泳,內向少話的許芳宜直到進入國立藝術學院(當時為國立藝專),才浮出水面。現代舞老師羅斯‧帕克斯(Ross Parkes)一眼看出她的潛力,給予表現機會,並時常公開讚美。



 從習慣自卑,到廣受青睞,許芳宜感受深刻,「終於開始有人對我抱持期待,那不只是一道曙光,而是很大的希望,」回憶時,她難掩激動。



奮勉的學生

 為了不辜負老師期望,許芳宜反覆琢磨肢體語言,嘗試更高難度動作,即使上課再累,也會留下來練舞。大一尚不出色的她,大三時已成為最受矚目的舞者。



 「芳宜有種獨特的表演魅力,眼神一放出去,觀眾就被懾服。」老師羅曼菲說。



 當學校舞台已構不成挑戰,許芳宜渴望攀摘國際舞台的光。1995年考進競爭激烈的瑪莎‧葛蘭姆舞團,許芳宜逐步實現夢想,現實的挫折卻也如影隨形。曾經重要演出不排她,海報照片遺漏她,團員間相敬如賓,但「口頭上會說『一起去吃飯吧!』,一年後還是不會有人真的行動。」



 學著壓抑情緒,壓抑情感,過著近乎抽離的生活,許芳宜如雷射光般,將全副時間聚焦在舞蹈,連搭車、吃飯,也滿腦子走位、調息與動作轉接。



 專注使她能直入角色內在,平日的情緒積累更成為舞台上爆發的能量。不論是《心靈洞穴》(Cave of the Heart)中,殺夫弒子的米蒂雅,或是《迷宮行》(Errand Into the Maze)裡,與半獸人搏鬥的雅莉亞德尼,葛蘭姆作品中狂暴的憤怒、深沈的恐懼、或是邪惡的復仇,都在許芳宜的詮釋下更顯力道。



 葛蘭姆曾說,「我只要在鏡前跳舞,就能享受身體內生命的力量。」追尋光的許芳宜,則是把體內的生命力,毫無保留呈現在舞台上。不但博得董事會與藝術總監認同,媒體也不吝好評。



「許芳宜以有力雙手、身軀,與骨盤的抽搐,自然地演繹出米蒂亞的猜忌與怨怒,」《藝術週刊》(Arts Journal)盛讚,「她的舞蹈像是與生俱來,而且已經超越葛蘭姆當初對角色的想像。」



孤單的舞者

 早已習慣「開心三分鐘、難過三分鐘」,外界讚譽無法在許芳宜心中掀起太大波濤,唯有演出機會是她心之所繫。許芳宜深知,舞者的表演生命有限,為了台上耀眼的一刻,異國的孤寂再難熬也要忍受。「我回台灣就是死路一條,」幾度回台參與雲門演出的許芳宜,無奈表示台灣沒有足夠的舞台,連基本的民生問題也要面對。「總不能天天辦我的舞展吧。」她苦笑。



 曾經在紐約面臨低潮,吃不下、睡不著,幾乎得憂鬱症的她,決定折衷當個空中飛人。每次最後一場演出結束,許芳宜會當晚飛回台灣,「我一分一秒也不想多留,每次都像衝著回來。」她歎口氣,「我最大夢想就是工作與情感在同一地方,但這永遠不可能實現。」



 談到未來,三十三歲的許芳宜低調地搖搖頭表示,自己沒有太多想法,因為舞者生涯變數太大,一次受傷就可能使人生全然轉彎。然而正如葛蘭姆在《血的記憶》說,「藝術家從來不『選擇』他的命運,而是天生註定要對藝術狂熱。」可以肯定的是,有舞台,許芳宜就能發光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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